风水师报君知系列之哺乳男

哺乳男

短短几日,冠伟整个人瘦了近二十斤,他被这怪病折磨得近乎精神崩溃,此时,本市最好的妇科专家坐在他对面,正一脸凝重地看着手中的化验单发呆。

冠伟穿了件灰色T恤,胸前有两块水渍,正濡湿得越来越大,他边将厚厚一叠纸巾伸到衣服里擦拭,边满脸厌恶地问:“这到底是什么?”

专家看了一会儿,终于肯定地道:“是人奶无疑,而且是初乳。”

冠伟愣怔了一下,忽然间惊惧地发出一声低吼。

专家摆摆手以示安抚,然后有些诧异地道:“其实很多疾病都会导致男人分泌乳汁,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像你分泌这么多,蛋白质含量还这么高,坦白讲,你泌乳的数量和质量完全可以哺育一个婴儿。”

冠伟听完表情忍不住有点扭曲,没好气地咬牙问:“要怎么治?”

专家想了想:“你先给我讲一下,这是从哪一天开始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

冠伟颓然地向后靠在椅子上,回想着五天前发生的一切。

冠伟是一名家庭纠纷调解员,每天例常的工作是为社区里吵架的夫妻们进行疏导劝解。而五天前的那天,早上,冠伟刚与结婚十年的妻子办完了离婚手续,心情极度焦躁,勉强打起精神回到单位。

冠伟进到调解室里时,发现里面坐着自己认识的一对夫妇,刘先生与白女士,刘先生是一家4S店的销售经理,白女士结婚后就在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顺便做做微商,两人因为家中琐事经常发生争吵,是调解室的常客。

此时,白女士正趴在长条桌案上大哭,她旁边有个短发干练的年轻女子在轻声安慰,而刘先生坐在她们的对面,声音高亢地数落着妻子的诸多缺点。

白女士终于忍不住抬头,有些无助地反驳:“你因为我收入少,就拿我当出气筒,每天下班回家总要挑剔一堆不是,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呵斥起我来,就像在呵斥一个每天都在给你惹麻烦的孩子,可我是你的妻子啊!”

冠伟见到这番场面,登时皱紧眉头,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前妻,舒舒服服在家里被他养活了十几年,不知为何铁了心地要和他离婚,都是奔四十岁的人了,她却中了邪一样咬牙切齿地想要离开,甚至不惜放弃房子和大部分钱款。

前妻找的借口也是这样蛮不讲理,说冠伟不尊重和认同妻子的付出,所以她再做什么什么都没有意义。

冠伟愤恨地想,这些女人简直是忘恩负义,没有丝毫感恩之心与夫妻情义!都需要好好地管教!

心念至此,不等刘先生反驳,冠伟突然上前对着白女士高声道:“你整天在家风吹不到,雨打不着,根本体会不到男人在社会上的压力有多重。既然你像个孩子一样需要他来养活,就别挑剔他对你像对待孩子一样苛责!虽说配偶双方各司其职没错,但是贡献少、价值低的一方,向一直为了家庭的利益作出更多努力的一方,多一些妥协与忍让,是完全应该的!”

白女士吓了一跳,登时湿了眼眶,转头望着冠伟轻声:“我怎么没有贡献和价值?我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照顾他饮食起居,为他侍候双亲,还把所有的空余休息时间都拿来做微商卖面巾纸,尽力赚钱贴补家用,这些难道都不算价值吗?”

冠伟听了这话,神情变得有点严厉:“你卖面巾纸能挣几壶醋钱?至于其他的,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不做这些?本来就是你们女人分内的差事,不止应该做,而且毫无难度,这些事放在男人身上,做得要比你好很多,但是男人的事儿你们女人干得了吗?”

坐在白女士身边的那短发干练的女子,忽然忍无可忍地站起,她盯着冠伟,冷冷地道:“女人能干的事儿,你们男人也未必干得了!”

那女人的神情十分古怪,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秘密在心里,眼神阴郁得像能冻住人,冠伟看着,心里厌恶到了极点,一早上积累的愤恨烦躁,终于忍不住全都爆发了出来,他毫不退让地也站起身:“你是什么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白女士见场面有些失控,只得怯懦地低声介绍道:“这是我的堂妹。”

白女士的堂妹望着冠伟轻哼了一声,拉起白女士道:“走吧,这个和你老公一样,都在心里把女人踩到地平线以下了,怪不得你们夫妻的关系越来越糟,总是找这种人来调解怎么可能会好?”

冠伟被这话气得怒不可遏,追到调解室门口,探出头去,冲着两个女人的背影大声道:“这可是你们自己中断的,所以别指望能少付调解费。”他气愤地叫:“一分也不能少!”

白女士的堂妹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高深莫测地一笑:“钱不会少,而且我还打算多付一点别的东西给你。”

冠伟有些愣怔,然后更加怒火中烧,当即高声道:“这是威胁我!太可笑了,我难道会惧怕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威胁?”还在调解室发呆的刘先生没想到双方起了这样的冲突,也不知如何处理,只得讪讪地追了出去。

三人离开后,冠伟独自一人坐在调解室里,突然没来由地有些心神不宁,头昏又憋闷,他只得起身到院子里去逛逛。半个小时之后,当他再回到调解室里,屋子里隐约飘散着阵阵焚烧过什么的气味,他以为有抽烟的同事刚才进来过,所以并未在意。

一个小时之后,冠伟的心情好容易平静下来,突然听见有重重的敲门声,他推开门,意外地看到白女士的堂妹站在门口,正望着他笑,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我额外送你的东西已经交付了,接下来,你好好享受我的礼物吧。”

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令冠伟重新不安起来,他气恼地转回身,想找到那礼物扔回去,但是在屋里上下翻腾了一个遍,什么也没找到,这时突然间想起,方才那满屋飘散的怪味,这下,直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女人烧了什么?是对身体有害?还是让人成瘾?或者只是个虚张声势的恐吓?

冠伟反复想着心中惴惴不安,想要报警,但是又没有真凭实据,只得赶紧逃离了这间屋子,他一路神情恍惚地回到家里。身上渐渐觉察出有些不妥,全身上下忽然剧烈地瘙痒起来,而且滑腻得难受,他忍耐了一路,刚到家就赶紧脱衣进浴室拧开了花洒。

异状就在那时出现,冠伟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前迅速膨胀,沉甸甸的像塞进了两块大石头,酸麻无比,他惊慌失措地来到浴室镜前查看,从外表看来,胸前不红不肿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奇特的胀痛却越来越厉害。

当时冠伟诧异地揉捏了一下自己的胸部,突然,两道白色的液体从乳突处滴滴答答流了出来,他登时如同石化了一般,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胸前两条欢快流淌的乳白色水线,一时间惊恐万状地摔倒在马桶前面,忍不住发出难以抑制的嚎叫!

冠伟跟妇科专家讲述完了这段过往,专家还是不能分析出这事情与其身体变化有什么关联,也并不支持冠伟对那神秘焚烧味的有毒推测。最终对他症状的解释是雌性激素意外增长,荷尔蒙失调。开了一些调理的药出来。

冠伟无奈,只得遵医嘱回家休养。他的身体依然持续不断地发生着变化,每隔两个小时就得挤一次奶,半个小时就得去厕所小解,呕吐更是随时随地出现,总是非常饥饿,但是只要一吃东西就吐得天翻地覆,连苦胆都要呕出来。

接下来的一周,冠伟跑遍了市里最有名的医院,所有医生开的药都无法缓解症状,他彷惶恐惧到了极点。有一天他在街上恍恍惚惚走着,突然看到了堪舆街古香古色充满肃穆的街口,好似受了什么感召一般,他思忖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进去。

紫微堂生变

报君知的院子自修好之后,不仅能如常隐身,还比之前更加稳固,对外界声音的阻隔效果竟也好了很多。他接连几月都没放心休息,这一天清闲无事,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睡个午觉。

他刚躺在紫藤架下的罗汉床上,舒舒服服地晒着花阴凉儿,生出点睡意来,突然一声巨响,128号的大门被谁一脚踹开。念白一脸火急火燎地闯进院来,报君知起身正要发作,却见念白神情非比寻常,不由得问道:“出了什么事?”

念白极为失态,又急又怒地一路跑着进来喊道:“小师爷,出了天大的事,小星星触犯了诫规,堪舆街七星五岳堂的那几个老家伙,要消了小星星的戒牒,把她赶出堪舆街。五师哥因为回护小星星,被除了方道长之外的三个老家伙一通排挤,他们一早就觊觎咱们紫微堂的大房子大院,趁着这个事就绕到居所分配不公上来,我刚才听前去打探的师侄说,他们非要紫微堂搬出首房正院,不然就要赶我们出堪舆街。”

念白喘了口气,端起桌子上的冷茶“咕嘟咕嘟”灌了一气,接着道:“如今整个紫微堂都乱了套了,我那些师侄们吵着要一起去找三个老家伙们理论,我发了顿脾气才压住他们,然后赶紧跑来找您。”

报君知听完双眉一蹙,沉声道:“颠三倒四,把事儿给我说全了,小星怎么犯的诫规。”

念白缓了缓,将气息喘均匀,重新开始详细讲述起来。

原来,逸霏星三年前隐匿了身份,考上了离堪舆街不远的一所大学,主修心理专业。她在学校有个要好的同学名叫白萍,两人特别说得来,经常结伴出去。逸霏星心性单纯,架不住白萍的追问,便向她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偷偷带着白萍来堪舆街玩儿了几回。

谁知那白萍却是个有心计的,听了逸霏星讲的各种奇闻异事,又看到星辉阁里撂着不少符图,就起了些不好的心思,刻意套着逸霏星问清楚了一些简单符图的使用方法,然后趁她不备,竟暗中偷走了许多。

这一切逸霏星一直被蒙在鼓里,全不知情。直到三天前,有个叫冠伟的人撞进堪舆街、来到正宁派穆老的至宁堂里求救,说怀疑自己被个姓白的女子下了妖术,穆老亲自探查符图,探出这冠伟身上被下了老早就禁用的“产翁符”,中符术的男人要经受女人从怀孕到哺乳的种种辛劳苦楚,期间就成了个雌雄不分的哺乳男人。

这之间过程十分摧毁尊严,令受术人要经受极大的心理折磨,因此被禁用。

穆老让门下弟子倒查,查出这符图出自星辉阁,又派弟子找到了那个施用符图的白萍,将她带回了堪舆街,白萍被至宁堂的阵仗吓坏了,一口咬定所有符图都是逸霏星送给她,并教她施用的。

对常人施用术法,造成伤害,是风水师的大忌,已经触犯了诫规,穆老一听之下,自然是勃然大怒,当即遣门下弟子将逸霏星押送进了七星五岳堂。

堪舆街的七星五岳堂是唯一的执法堂,专门管理风水师违反诫规的事情,凡是被押送进去的人轻则夺了戒牒驱逐出街,重则废了术法功力不得再当风水师。

这堂里的五岳是五个最大门派的掌家人,分别是,南岳衡山正宁派的穆老,北岳恒山灵宝派的五师父,中岳嵩山同真派的曹老,东岳泰山宗静派的蔡老,西岳华山虚明派的方道长。

而七星,据传是七位避世的风水师前辈,被称为七星长老,行踪十分神秘,至今无人见过。一直是由五岳中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穆老用符图信与他们联系,每年的正月十五,逢临堪舆街建街的纪念日,穆老都会手写符图信将过去这一年里街中发生的大事小情做一个简单的汇报,而七星长老收到信后,也会及时回复。

总而言之,七星五岳堂里以穆老的地位最为尊崇,说话也最为有效力。逸霏星知道这一切之后十分震惊,拒不认罪,那白萍还是铁嘴钢牙咬定自己什么都没做,皆是逸霏星一人所作所为。

穆老当下放了白萍,不问青红皂白,立时就要夺了逸霏星的戒牒赶她出街,此时五师父闻讯赶到,以一己一力护下逸霏星。穆老因此迁怒紫微堂,说紫微堂门下弟子屡屡触犯街中规矩,不配住在街中首屋大院,又扬言自己已经得到了七星长老的同意,可以持掌堪舆街里居所院落的分配事宜,所以要紫微堂迁居让地。

逸霏星自幼父母双亡,乃是由五师父一手抚养成人,紫微堂里的门徒个个喜爱疼惜她,将她视作小师妹。众徒弟如今一见师父与逸霏星都被控制在七星五岳堂,当即群情激奋,嚷闹着要前去将两人救回,恰在此时余念白闻讯赶到,压制住了众弟子,然后赶来花枝街求助报君知。

报君知听完念白的讲述,一张脸登时面沉似水,他站起身简捷地对念白说了一句:“跟着我。”便快步走出门去。

七星五岳

七星五岳堂里,最北边放着五把小叶紫檀太师椅,南岳穆老,坐在正中座位,与之最为亲厚的中岳曹老,东岳蔡老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西岳方道长坐在最右首,各个门派中的翘楚弟子,恭敬地分两边排队站立。

而五师父垂手立在堂下,他旁边跪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正是逸霏星。

此时,除了方道长之外的三位掌家人正威严地斥责着逸霏星触犯诫规的行为。而逸霏星神情镇定,一一反驳,三位掌家人被气得脸色铁青。

“小星,”五师傅焦急地低声,“不要再犟嘴了,还不跟诸位伯伯赔罪,请伯伯们看在你年轻初犯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我不认我没干过的事。”逸霏星跪在地上,却面不改色地朗朗道。

三位掌家人见逸霏星如此执拗不识时务,脸上俱都露出气恼不屑的神情,纷纷道:

“我们可当不起她的伯伯,不敢和这种不守诫规的人有什么牵连。”

“老五,这个事本没必要弄到今天这么大阵仗,我们也都是顾及到你的面子,所以才这么正正式式地摆个场面,还不是因为她是你看护着长大的孩子,否则早直接夺了戒牒把她轰出堪舆街了。”

“既然事情在这里摆着,什么也都说明白了,这丫头又这么倔丧,我们老哥几个已经仁至义尽,赶紧打出去让门口的徒弟押着她拿了戒牒……”

“谁敢?”突然门分两边打开,一个清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逸霏星一听心头大震,五师傅却长出一口气,两人回头望去,只见念白正引着报君知走进了七星五岳堂。

众人见念白突然领着个身材高大的翩翩美男进来,一双双眼睛都定在那秀美无匹的脸上。

报君知不疾不徐、旁若无人地走到逸霏星身边,俯下身伸手将她稳稳扶起,淡淡道:“既然上面这几位都说了当不起你的伯伯,那就不是师长在教诲,还跪着做什么。”

逸霏星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方道长见到报君知来临,一颗心放回肚里,眉头舒展,脸上顿显轻松。

其他三位掌家人却并未见过报君知,当下怒目喝道:“余念白,这里是堪舆街的执法堂,不容凌犯!你怎么敢领着外人闯入?胆子也太大了吧?果然你们紫微堂里的人,个个都长着反骨。”

三位掌家人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在一众弟子面前失了威仪,一怒之下竟一起对着报君知与念白使出了驱逐术法,只见三掌挥出,三股白色光芒汇聚成一股形成个巨大的拳形,以雷霆之势迅猛地冲着报君知与念白击打过去。三位掌家人身上个个都带着五十年的加持功,这一击力道非同小可。

方道长一见大惊,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不可……”

却见报君知神情淡然,伸出右臂轻轻一挡,身前突然间显出一个巨大耀眼的圆形光盾,冲着那光拳击去,瞬间将光拳击散,之后势头不减直接拍向大惊失色的三位掌家人,到得他们近前时,报君知疾速挥手,那光盾堪堪停在三人面门前约一公分处,随后消散无踪。

饶是如此,三位掌家人也已经被光盾的巨大冲击带累得几乎跌倒,后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三人面面相觑,蔡老有些骇然地惊道:“这是……上千年的圆光术!你到底是何人?”

五师傅此时向前两步,扬声郑重道:“是我紫微堂创派师祖,垂花真人唯一亲身渡传术法的弟子,报君知。”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惊叹之声此起彼伏。报君知的名字在堪舆街家喻户晓,其传奇的能耐,神秘的身世,一直被风水师们传扬不绝,三位掌家人周围站着两排待命的弟子,他们此时听到眼前相貌俊美的男子便是那传说中的神奇人物,虽然不敢言语,但全都忍不住用眼神互相传递信息,一时间七星五岳堂里满是闪烁不断的各色眼风。

三位掌家人听到这个名字,亦是大惊,脸上俱都变了颜色,少顷,他们互相看看了,又都重新坐回椅子上。

经了方才的失手丢了脸,穆老已经知道报君知的能耐与传言中相差无几,心中有些忐忑起来,但想着不能失了气势,便将身子靠在太师椅上,故作傲慢道:“报先生的大名,我等都是如雷贯耳,私下里早有邀约结交之心,不成想,今日你竟是不请自来,真是令我们惊喜非常啊!请问,今日突然造访,所为何来?”

报君知望着穆老淡淡地道:“听说有人正在诬陷我紫微堂的弟子,连带逼迫我门中的掌家人,所以我来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穆老没想到会这样直接被抢白,一时间接不上话,一旁的蔡老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报先生一上来,就这样言之凿凿地说逸霏星是被诬陷的,是不是略有些,这个……让我等觉得……有护短的意思了……”

报君知笑得十分开怀:“正是,我这个人向来护短。”

三位掌家人一时愣怔,纷纷气结道:“今日我们五岳是正正当当维护街规戒律,你就这么仗着术法高强,强行中断惩治。那么,日后紫微堂的弟子或是跟紫微堂有关的人是不是都没办法管了?那还要这七星五岳堂做什么?就算你不把我们五岳放在眼里,那七星呢?此堂名为七星五岳,所以这七星的尊崇还在我五岳之上,你也不当回事吗?”

“我早就说,堪舆街里世风日下,老的没个老的样儿,小的也没个小的样儿,如今紫微堂屡次明目张胆违反诫规,日后还不知要嚣张到何种地步。”

“堪舆街是讲究论资排辈,论功排位,但是也不能让一个门派一直吃功劳吃到底吧,凭什么紫微堂一直霸占着堪舆街最大的院子?我们其他门派的孩子们也都挺有长进的不是?”

“要我说,老五弄出这么多的是非来,摆明了和咱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不然就腾出院子,带着徒弟们到外面另立门户得了!咱别妨碍紫微堂成就大事!”

方道长听见说得太不像样,心中带了火气,双眉一竖,高声道:“老五平日里的为人大家都清楚,这么多年我们所有门派遇到什么事不是一起应对的?大家就事论事,少阴阳怪气的往没用的地方说。”

报君知眯起眼睛:“三百年前,我师父买下这条街,邀约各个门派入住,这么多年,紫微堂并未跟大家收取过分毫,我师父的本意是保存风水名门正派,培养优秀良善的风水师,以正风涤荡邪气!诸位的师祖当年可都是感恩戴德,如今你们却忘记了这份收留之情,反倒要将我紫微堂给赶出堪舆街了吗?”

三位掌家人微微语塞,互相看了看,穆老咳嗽了一声道:

“垂花真人是第一任的街主,这是写在堪舆街百年志里的,所有的门派都不会忘记,但是当年垂花真人立了七星五岳堂,便将堪舆街地契放在虚形七星阵里转交给那七位前辈管理了。如今正式的街主自然是持有地契的这七位前辈们,这些年我一直与七位前辈保持书信联系,前几日,前辈们已经同意让我直接管理堪舆街一应事务,包括各个门派的居所安排,所以……”

穆老正说得意气洋洋,报君知却突然打断道:“这么说,如今七星的话,比你们好使了!七位前辈?谁跟你们说,七星是七个人了?”

他悠悠一笑地环视着众人,身上忽然荡起一股磅砣之气,众人不禁掩面,再抬眼望去,却只见报君知伸出左手,掌心向上,缓缓向前递出,突然,七颗玲珑流转的小星,冉冉自他手掌中升起,片刻间七颗星星相互以光芒串联,瞬间堪舆街缩景全图,在空中清清楚楚铺展开来。

“虚形七星阵!堪舆街的地契!”三位掌家人忍不住异口同声地惊叫。

报君知目光灼灼地望着三人道:“我们书信往来多年不假,可我从不记得曾授意你们管理各个门派的居所!”

五师傅此时叹了口气:“堪舆街的地契,我师祖从未交付过旁人,一直是他最疼爱的这位嫡传弟子拿着。”

这下变故一出,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在场众人全都愣怔当场,穆老尴尬无语,蔡老目瞪口呆,曹老愕然失神,方道长又惊又喜。众弟子又开始激烈兴奋地交换着各种眼神。

报君知挑破了身份,三位掌家人自觉地恭敬起身,讪讪站到了一旁,报君知也不再拘束,径自走到上座坐下。掸了掸衣服环顾了一下四周,笑得很是祥和:

“既然你们都说了是手拿地契的七星说话算数,那我不妨讲几句。要说起这房子啊,其实我们自家人都还没住开,小星的星辉阁太小了,我看着都憋得慌,念白一直浪荡在外边,早该回来,自然也不能住个小地方。之前我一直不好提,今天既然说到送客这节骨眼儿上了,那几位识大体的掌家人来说说,我应当先送你们谁走比较合适?”

见三人惊怔无语,他转头看向逸霏星与念白,温言道:“要不你俩说说,喜欢哪套院子?咱们这就逐客收回,主要,堪舆街这弹丸之地,实在舒展不开能耐,咱别耽误人家门派成就大事!”

三岳掌家人个个如同石化,大嘴张着,里面简直能塞进一个拳头去,穆老岁数最大,听见这话,脚下不稳,好悬一个趔趄跌倒,被旁边弟子搀扶住。

逸霏星抿嘴不语,念白忍笑忍到内伤,痛打落水狗一直是他的特别爱好,于是高声道:“我瞧着这三套都不错,都给我吧,我也不嫌地儿大。”方道长听此言,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三位掌家人,三张老脸上变颜变色,神情尴尬至极,都伸手不停地擦着额角的汗,但到底是多吃了几十年的饭,片刻间话锋便转得十分爽利。

一个讪讪道:“这个,紫微堂乃是开创堪舆街的有功门派……又是街主!”

一个接着道:“对对,五哥又一向是我们这些门派里的中流砥柱,帮着大家出了数不清的力啊!”

另一个抢着道:“我们堪舆街的门派向来和睦如手足,大家这么多年一直共处,那个……感情十分亲厚……十分亲厚啊!”

报君知含笑环视着他们高声道:“哦?有功门派?中流砥柱?十分亲厚?”

三位掌家人瞬间笑得花一样,一起点头:“对对对,是是是!”

报君知轻笑:“那紫微堂独占了大院应该让出来,逸霏星犯了诫规应当夺了戒牒,这两件事怎么处理啊?”

三位掌家人抢着道:“紫微堂自然是应当占大院子的,于情于理都是应该!怎么能让出来呢!那个……小星是咱们街里土生土长的孩子,我们都看着她长大……这个……她简直跟我们自己的闺女一样,出那么一点小差错,又算得了什么?这孩子平日里人品言行都是极好的,这点小误会,说几句得了,哪至于夺戒牒呢!”

报君知大笑起来,少顷回头望着五师傅道:“小五,你就是太过实在,看看三位掌家人多么深明大义,明辨是非!这个弯儿转得又是多么灵巧漂亮!”

笑了一会,他站起身收了笑容转头盯着那三位一脸彷惶的掌家人,忽然间面沉似水:“掌家人是门派的主导,是门中所有弟子修习的榜样,而七星五岳堂是堪舆街的执法者,诸位身兼这样的重职大任,更应当严于律己,言行无差。多年来,我们之间虽然从未谋面,但是书信来往不断,我一直敬重诸位,视你们为堪舆街的贤者栋梁。谁知今日见面,竟是这样一副令人失望的场面。”

三老听言都是一怔,收起笑容,个个沉默不语,神情也自凝重了起来,良久,穆老低声叹息道:“今日之事,我三人心里想着也是羞惭,还望报先生不计前嫌,依然遵循垂花真人的善举,不要驱逐我们才好。”

报君知审视着他们,朗朗言道:“希望三位回去好好反思,多想想自己身上的职责。我们紫微堂从始至终都视其他门派如同兄弟,愿意与你们同气连枝、和衷共济,一起守护堪舆街与这红尘中的世人。”

尾声

七星五岳堂的风波过去之后,三位掌家人心存了警醒之心,回去好好将自家门中弟子训诫了一番,又邀约着其他一些字号大的门派,一起去紫微堂向五师父道了歉、赔了情。紫微堂很是热闹了几天,堂中的众弟子也因此放下心来。

数天之后终于清静了,五师父特意叫念白与逸霏星回来相聚。他在天井里,摆上了一套藤桌藤椅,桌上放着梅花型的点心匣子,匣子里有枣泥饼、莲花酥、佛手糕和一些蜜饯干果。

五师父笑盈盈地看着逸霏星与念白吃得香甜,自己侧身坐着,慢悠悠地倒了三杯铁观音,取两杯放到二人面前,忽然想起了什么,扬头望着念白道:“对了,光顾忙活街里的乱子,那个被下了产翁符的人怎么着了?给人家解了没有?”

念白咽下嘴里的食物,道:“这老符可能是放久了,所有的体验程序都是乱来的,四天前我和小师爷找到那倒霉蛋的时候,也不知道那家伙都受了什么罪,躺在床上直哼哼,都起不来了,小师爷就说查看一下这符图进行到哪一步了,才好解开,然后我俩就用了他心通去看那家伙。”

五师父与逸霏星此时都端起茶杯,一边喝一边专注地听。

念白接着道:“不看还好,一看,这家伙简直混账,敢情他以往对他老婆刻薄得要命,每天挑剔辱骂不说,一回家就跟个大爷似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过分的是,他因为不喜欢小孩子,竟然还逼着她老婆做过两次流产。这事看得我火冒三丈,然后我探出那符图的效力还差两天就能自然消失,看这家伙人品如此之差,就不愿意给他解了,想让他多受点罪,我回头看小师爷的脸色也是不善,觉得他应该同我想得一样,当下拉着他就要走。”

念白眉飞色舞地道:“没想到,小师爷甩开我的手,说不忙走,然后他问我,看没看到这符图做得不大好,留了一处纰漏,有个最重要的环节,符图上没有做出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小师爷伸手就用术法把符图的漏缺给补上了,然后板着脸一语不发地转身就走。”

五师父和逸霏星听到这里都笑起来,问道:“补了哪一个环节?”随后一起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念白道:“出门我也是这么问的,当时咱家这位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慢悠悠地就说了两个字,‘难产’!”

“噗——”五师父和逸霏星瞬间将口里茶都给喷了出去。

与此同时,夫妻纠纷调解室里,神情傲慢的刘先生正对着妻子低喊:“你知道我在外边挣钱多辛苦?我们这个行业现在不好干,每天的压力特别大,你躲在家里只是生个孩子做做饭,这一天轻松自在的……”

白女士一脸委屈正想反驳,坐在一旁的冠伟突然间“啪!”地拍案而起,他近乎愤怒地对着满脸惊怔的刘先生叫道:“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人家给你生儿育女,辛辛苦苦操持着这个家,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他气急败坏地绕过座位,一把将完全被吓呆了刘先生给拎起来吼道:“轻松自在?你体会过临产前好几个月,天天肚子里塞着个二十斤大西瓜的感受吗?时不时就腰疼、腿疼、脑袋疼,动不动就失眠、恶心、脚抽筋,全身都开始变形水肿,出门走两步就呼吸困难,半个小时就想上一次厕所,晚上睡觉能醒几十次,那觉睡得稀碎稀碎的!”

刘先生被冠伟这突如其来的暴起完全给震慑住了,因为脖子被拎起的衣领控制着,呼吸稍有困难,他费力地吞了几口口水却不敢挣扎。

冠伟的情绪饱满得要溢出来,表情简直近乎悲愤:“你了解生产的痛苦吗?什么割伤、划伤、摩擦伤都靠边站,甚至肠穿肚烂、筋折骨断都差得远!”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里带着点颤抖:“那是撕裂!完全的撕裂!持续一天甚至是几天的不间断的最顶级的疼痛感。每分每秒都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你知道她做这一切这是为了什么?”

冠伟大吼:“都是为了把你这不知道感恩的家伙的亲生骨肉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如果生孩子是一件合作的事情,那你就付出了那三秒钟的快感!而你妻子却是整整十个月的酷刑!你居然说她很轻松?”

刘先生的脸憋得通红,满头满脸糊着自己的汗与冠伟所喷出来的口水,他艰难而无助地转头望向白女士,声音有些虚弱地说:“老……婆,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咱能终止调解吗?”

冠伟义愤填膺地望着这夫妻二人神情戚戚地一路小跑出了调解室,舒缓了一会儿情绪,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时他的声音十分温柔:“老婆,如果我现在重新开始追求你……你能接受吗?”

编者注:本文为系列作品,点击《风水师报君知》收看全部精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