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报君知系列之惩罚

整个下午,听听在花枝街如同慢动作般走了两个来回,街道两边的每一个号牌,她都仔细辨认过,没有花枝街128号。

传闻中那个神秘风水师的居所,传闻中还说,如果第三遍依然没有看到128号的大门,就要马上离开,这说明那个人不想见你,再继续停留,就变成了打搅,那个风水师就会生气了。

第三遍,听听的脚步越加缓慢,一周来她已经找遍这个城市所有知名的风水师,堪舆街更是不知进出过多少遍,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她。

听听额头上冒出冷汗来,眼看又快要走到街口了。她的心里已经满是孤注一掷的想法,无论如何自己再也不能终日生活在恐惧里,她望着近在咫尺的街口停住脚步,从背包中掏出一个药瓶,决绝地将全部的药片倒在自己嘴里。

铛啷。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门环撞击,在这条寂静的街巷里显得无比清脆,听听含着满口的药片猛地回头,两扇镶着铜门环的朱漆大门凭空出现在听听身后的墙上,门楣上挂着一个红色号牌,上面清晰地写着128号,有个好听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听听耳边斥道:“给我吐出来!”听听闻言,如蒙大赦,口中药片一下子喷出,她快速站起身推开门跳了进去。

门里是个幽静雅致的两进四合院,似乎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听听定了定神沿着青砖铺设的甬道走进二道门。

一切都与传闻中描述的相似,只是站在花架下的男子实在是太过年轻俊美,听听愣怔地看着他片刻,有些激动地低声叫道:“报君知。”她耳边回响着堪舆街里有一位风水师的话:“你若能找到报君知,这个事就算是解了。”多日来的焦虑与恐慌在听听心里骤然消失,她只觉脚下发软,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听听重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院子里一张罗汉床上,报君知在她旁边抱肩而立,神情和煦地温声道:“什么事值得你用命来撞门?”

听听委屈得哭出来了,“也是件要命的事!”

听听在紫藤花飘香的小院里向报君知讲述起自己一周前的奇怪经历。

听听的男友苑杰爱好摄影,常背着专业的单反机四处拍片,原本两人约好霜降之后去拍红叶,但是不巧苑杰公司接了单大业务,持续加班,听听便独自背着相机去北郊一座最大面积种植红枫的山上替男友拍摄。

去的那天天气晴朗,听听在山下看见山腰上有座被红枫树围绕的小古庙,小庙横在狭窄的山路上,经过的人必须跨过破败的山门才可以继续上山,远远看着那小庙特别有意境,听听便兴致勃勃地奔着古庙去了。谁知在穿过山门时,一只突然伸过来的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姑娘,看个手相吧!”先是听见一把娇柔的女音,然后一个人影晃了出来。

荒郊僻野的,听听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站定打量着眼前人,那是个很年轻的女人,一头长发用根黄色的丝带松散地束起,身上是略显肥大的橘黄色缀着金亮片的长裙,手腕上还累赘地戴着几个蜜蜡手镯,她看着听听笑,笑容中有很风尘的妩媚。

不知为了什么,听听那天很顺从地和她坐在山门旁的石头上。

女人目光迷离地道:“你有一段前生注定的好姻缘,如果遇到了,千万不要错过,否则一生孤苦无依。”那一把尖细的嗓子如同京剧念白。

“我怎么知道谁是我前生注定的姻缘?”听听说。

女人低下头,“看前生,我看得见女人,而男人,我就只看得见一双手,我说给你听,你按着这样子去找。”

“呀呀!”女人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连声叫好,“好久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儿了。”她的神情中带着些沉迷。

“你,坐在荷花池边,穿着大镶大滚的银红衫子,用一块鹅黄的大手帕掩着嘴笑,看那双眼睛,我的天,真是好看的要人命。”

听听有些诧异,女人的话极为熟练,如同是背好的台词,夸张的神态里也带着表演的成分。

“看见那男人的手了?”听听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却还是忍不住问。

女人皱眉,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良久,突然高声道:“在这儿呢,是双很漂亮的手,像女人的手一样,就是骨节有些粗大,右手食指上有道疤。”

听听忽然呼吸急促起来,她感觉自己后背阵阵发麻,苑杰的手是这样的,修长白皙骨节粗大,食指上有疤痕,难道她说的是真的?听听惊讶地想着然后问道:“那手在干什么?”

“在研墨,”女人面带微笑,“现在提起笔蘸着墨汁了,你走过去,他让你握着笔然后自己的手抓着你的手,写了两个字。”女人忽然停止了描述。

“哪两个字?”听听完全被带入了女人的讲述中,此时有些急切地问。

女人的眼睛望着听听却含笑不语,听听醒悟,掏出钱包抽出一百块递了过去,女人刚要伸手接钱却忽然整个人僵住,她愣怔地看着听听钱包里的一张照片。

过了良久女人忽然惨然一笑,叹息般地道:“鸳……鸯。”

“然后怎样?”报君知此时皱眉看着听听。

“然后……”听听有些激动地道,“那个女人像是发了急病,脸色白得吓人,她直说头昏,脚步踉跄地走到山路边,我还没来得及提醒,她脚下一滑,就直接摔了下去……”

听听花了好一会儿让自己的情绪平和,才接着道:“我报了警叫了救护车,两个多小时后我跟着救援队在山谷里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尸体。”

“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个意外,却没想到……”听听的气息依然不平稳,讲到这里声音就此哽住。

“没想到,自己的倒影从此消失了,任何能反射影像的物体反射出的都是那个女人的身影。”

报君知轻声接道:“她是不是从不与你交谈,只是对着你自言自语?”

“没错,”听听求救般地看着报君知,“我找了很多风水师,他们都说是鬼魂附体,满口答应帮我驱除,但是通灵之后,却无一例外讳莫如深,说无能为力。”

“为人驱除附体的鬼魂并非难事,”报君知审视着听听,“风水师驱除附体鬼魂多用意念,除非遇到行凶作恶的,才会动用法术,前者于鬼魂无损,后者多半令其魂飞魄散,在堪舆街里规法严明,若不论是非曲直就强使法术,施术者会损伤阴德,而你身上的这只魂魄有些特别,她无法与人沟通,神识不稳,风水师无从下手怎么帮你。”

听听皱眉,十分诧异,“为什么她无法与人沟通?”

报君知面色凝重,“因为死前,她就已经疯了。”

“疯了?”听听目瞪口呆,“好好的,看个手相她为什么就疯了?”

报君知对听听道:“拿你钱包来我看看。”

听听依言将钱包递了过去。报君知打开钱包,里面有一张男女相拥的合影近照。

“这是我男朋友。”听听轻声道。

“这是你男友,”报君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点点头,“三天之后,你带着你男友在城东一间叫做‘旧日时光’的咖啡店等我。”

听听走出花枝街的时候,长久以来的焦灼心情终于开始缓解,她路过一家玻璃窗光洁的小店,有些迟疑,但还是大着胆子停下来,看过去,只见玻璃里映出那瘦削的清秀女人,她一脸无助地站着,双手抱着肩膀,过了一会儿,女人蹲下身,肩膀一耸一耸,似乎在哭泣。

三天后,听听按约定的时间来到“旧日时光”咖啡店,她来得早,没想到报君知更早,已经坐在了店里。听听见他如此守信,心中又多觉几分妥帖,她小跑几步坐下来,略有些抱歉地对报君知道:“真是不好意思,苑杰要迟一点过来了,他是公司骨干,老板特别器重他,今天有个会议非要他主持完才行。”言语间眉目中微微流露出些许的自豪。

报君知望着听听,唇边挂着微笑,“不妨,我先请你喝杯酒。”言罢,啪嗒一声,凭空里,听听的面前骤然跳出了一个小小的盎司酒杯,酒杯里的酒水微微荡漾。

听听一愣,抬头看了看报君知,见对方示意自己取用,便端起那杯酒仔细端详,酒的颜色是蓝绿色,气味芬芳诱人,她忍不住将嘴凑上去,舌尖初碰酒液有些许甜腻味,感觉却十分奇异,令人既振奋又心头麻痒难当,生出想一口把酒吞了的欲望。

谁知当真的一口喝下去,口中的甜蜜馨香全都消失无踪,满口只觉苦涩酸麻,难受得一颗心都沉了下去,听听好容易忍住没吐出来,非常失望地皱着眉头叫道:“这么难喝,这是什么酒?”

报君知淡淡道:“这杯鸡尾酒名叫相思。”

听听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她自然明白,这杯酒不是平白给她喝的,必定是与今天要讲的事情有些什么牵扯着的由头,心念至此,不觉忐忑起来,一时间心跳如擂鼓,皱眉道:“这么苦莫非有什么功效吗?”

报君知望着她,“相思苦无用,既苦又无用,哪有什么功效。”

听听愣了一下深深吸气,低头沉默无语,忽觉报君知所查出的事情必定有些不一般。

两人等了很久,苑杰终于出现在咖啡厅的门口,他神态安然,步履和缓,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是个不守约的迟来者。

不能不说,苑杰是个相貌极为俊俏的男人,举手投足里充满着难以描摹的男性魅力,他只是从门口走到报君知他们的面前,这么一小段路,已经让咖啡店里所有女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了。

已是初夏,大正午的太阳已经很有些热度,听听事先为他叫了杯冰咖啡,苑杰进来后匆匆和报君知打了个招呼,就坐下来不耐烦地搅动着杯中液体,直接了当道:“听听说,你是一个风水师?你们这行我也不大懂,听听还说,现在有一个魂魄附在她的身上,”他嗤笑,“虽然我不大相信神鬼之说,但是这件事情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困扰,你就赶紧看看,用些什么方法帮她驱除了吧,钱嘛,都好说,但是你最好别耽搁时间,我有很多事情,特别忙。”

报君知看着他淡淡地道:“既然你来了,驱魂这事倒不急,我觉得应该先给你们讲个故事听听。”苑杰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报君知微笑地看着苑杰道:“五年前,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儿,陪着她同样年轻的男友来这个城市念书,男友人才出色,家里却很穷,因为负担不起学费,男友一次酒后向女孩儿流露出想轻生的言语,女孩儿无奈,思前想后终于决定偷偷去夜总会做陪酒女供养男友,她本想解了一时之急,然后就好好找份工作,但是男友的学费用度十分惊人,普通的工作完全无法应付,女孩儿只得一直留在夜总会,最终,男友在毕业时发现了真相,同她分了手……”

苑杰的脸色此时忽然变得很难看,他有些为难地看看腕表道:“不好意思,我刚想起来还有个客户要见,我……”听听见苑杰突然脸现异态,又提出要离开,面露愣怔。

报君知却头也不抬地低声道:“我还没有讲完。”

“对不起。”苑杰莫名地一脸微怒,霍地站起身,报君知突然抬起手指对着苑杰轻轻下压,苑杰出其不意竟然呯地坐回到椅子上,双腿如同被绑住一般动弹不得,苑杰大惊失色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怎么会这样?你在这椅子上做了什么古怪手脚?”

报君知终于抬眼看看他冷冷道:“我说了我还没有讲完。”

苑杰手脚被缚,心中大惊,张口便要大叫,报君知抬眼望着他道:“叫,就把你嘴也粘上。”苑杰见报君知双目炯炯,目光如电,只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直逼自己面门而来,当下竟真的不敢做声,连腰身都自觉板得直溜了些。

听听眼见报君知突然翻脸,苑杰又变颜变色,心中越发地预感不详起来。

报君知撇开眼睛继续讲述:“这女孩儿不知道,其实她男友一直都清楚她在当陪酒女,也知道她为了挣钱,或多或少做了些情非得已的事情,但是男友不点破,反而心安理得地念了一个又一个学位。”

“这男友十分卑鄙,一边像榨一个橙子一样压榨着可怜的女孩儿,一边在她的面前用言语构制着一副美好的未来,每到她委屈抱怨时,男友便温柔地安抚着告诉她,只要女孩儿能再坚持一下,等到自己毕业找到工作,一切就都好了,自己便可以给女孩儿一个安稳的家和漫长幸福的岁月。女孩儿自然觉得所托良人,感激涕零,就这样,女孩儿不止供养着男友,还在男友的授意下毫无怨言地一并供养着男友的贫困的家庭。”

“男友眼看着女孩深陷淤泥无法自拔,却始终哄骗她,让她相信,自己终将会有一日轻易地将她救拔出泥沼,她会带着他深深的敬意与感激,与他一起平步青云。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孩儿岁数渐渐大了起来,在风月场久了,连累得身体出了诸多问题,而男友的学业却即将圆满,男友的家里也脱了贫困。终于有一天,男友独自一人来到女孩儿陪酒的夜总会里,当女孩儿正被客人拥在怀里亲吻的时候,她的男友拿着一杯酒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你能想象女孩儿看见他的那一刻吗?”

“他顺理成章提出分手。女孩儿的所有希望瞬间崩塌,她羞愤难当之下神智失常,她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又羞于回家向父母讲述自己的经历,只能在神志略微清醒的时候跑到街上冒充神婆为人算命,以此为生。她对每一个来看手相的女人都说着同样的话,说着她男友曾经告诉过她的一个梦,男友说,梦到前生他们亦是情侣,梦中,她穿着大镶大滚的银红衫子,坐在荷塘边,然后,他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写下‘鸳鸯’两个字……”

“听听遇见她并不是偶然,那女孩儿完全失去男友的消息,但是,她很想当面对男友解释一遍,她知道男友喜欢拍照,于是从入秋起就在那座种满红枫的山上等着,这座山向来是拍摄红叶最好的地方,没想到这么巧,竟然给她遇到听听,并且在听听钱包里看见那张合影,看见照片的一刻,女孩儿大受刺激,因此引发疯疾失足坠崖身亡,如今,正是她的魂魄附在了听听的身上。”

苑杰的脸随着报君知的讲述不时地抽搐,此时终于忍不住尖叫道:“你讲这个胡编乱造的烂故事是什么意思?”

报君知皱眉,“那女孩生前已经神智失常,她心心念念的就只有挚爱的男友一人,所以没有人可以和她沟通,她的戾气比一般魂魄更为深重,动辄就会伤人性命。你如果真的想救听听,就要亲自去与那女孩儿的魂魄解释清楚,消除她的戾气,劝她往生。否则,听听会有性命之忧。”

苑杰一脸惊恐地望着听听和报君知,忽然间愤怒道:“你……你和这骗钱的神棍,你们是串通好的,你休想,你们休想!这都是胡扯的。”

听听方才听报君知讲述的时候,已经猜出苑杰十之八九就是故事中的男主角,心中激荡,正在不知所措,此时听见苑杰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显见,不止对前任忘恩负义,对自己亦是没有丝毫的在意,只觉又意外又伤心,她一脸震惊地望着已经情绪失控的苑杰,似乎完全不认识眼前人就是平时柔情蜜意的男友。

报君知看着苑杰冷冷地道:“这世上有门法术叫做他心通,可以尽知人心所想,刚才你真的在公司主持投标会议吗?来,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听听回放。”

苑杰怔怔望着报君知忽然间目光呆滞,少顷,整张脸忽然灵动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低沉,他望着报君知温柔地笑:“江小姐,我是个很保守的男人,从未正式交过女朋友,所以,请原谅我刚才乍一见你时的态度,我实在是没见过像你这么迷人的女性,惊为天人啊!”

然后他的表情又变得一脸焦灼,“赵小姐,你别胡思乱想,我怎么会去追求除了你之外的女人呢?我只是对江小姐礼貌性地表示好感,你不可以误会我这样的老实人。”

听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一双手紧紧攥着,身子因为太过气愤,不禁颤抖。

报君知微微阖首,坐在他对面的苑杰猛地打了个冷战,一瞬间神情恢复如常。醒觉刚才自己失态的言辞,三人僵持良久,苑杰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副默认的样子,听听终于忍不住道:“苑杰你简直是个混蛋。”

苑杰似乎是忍无可忍忽然怒道:“少在我面前颐指气使,实话说,没有你哪来这么多的事情,我早就不想再敷衍你了,今天正好把话说明白,你不是我想要的类型,今后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任何瓜葛。至于那个女人,我一没有强迫她养我,二没有推她下山,她的死与我无关,而你,你自己引鬼上身,干嘛还要连累上我?让你找的人放我走,我没有兴趣跟你们搅在这件无聊的事里,我绝不会为了你再跟那死鬼扯上关系。”

苑杰说完喘息了一会,瞪视着报君知理直气壮地大声道:“我没有犯法,你放我走。”

报君知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点点头道:“你没有犯法,这世上没人能惩罚你,我也不能。既然你不愿帮忙,我也不能勉强。”他抬了抬手指,苑杰浑身顿感轻松,他大刺刺地站起身,连看也没有再看听听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旧日时光”。

听听望着苑杰的背影气得双目泛起泪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奇怪得很,自从喝了报君知的相思酒,她的脑子一下子清晰了很多,她仿佛跳出了自己的身份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自己与苑杰这阵子的交往,情思骤然减淡,所以此时对苑杰的不顾而去,心里并没有特别难过,反而像是验证了什么般,有着别样的轻松。

报君知拍了拍听听的肩膀,“你应当觉得万幸,没跟他往更深了继续。”

他随后掏出一面小圆镜递给听听道:“来,看看那女鬼现在干什么呢?”

听听有些抗拒地看着报君知,但是最终还是将镜子接了过来,她皱眉向镜子望去,随后目光却停留在了镜子上面。“她哭得很伤心。”过了一会儿听听轻声道。

听听叹息着将镜子倒扣在桌子上问道:“现在,怎样才能让她离开我的身体?”

报君知看着听听道:“你们都是女人,你应该更能明白她的心意。”

过了许久,听听似乎决定了什么,她抬头看着报君知轻声道:“你对苑杰用他心通时,也一定知道了这世上他最不愿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是什么。”

报君知赞许地点头,“聪明的女孩儿……”他望着听听手腕上露出的一块机械表,嘴角微微上扬,那手表外表十分低调普通,其实却是个著名设计师正式退休前的最后一个作品,是全球限量版钻石金表,一共只有十块,可叹,这苑杰只顾背地参加什么名媛舞会,若是肯多花一点心思在听听的身上,只怕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苑杰当初与听听交往,听听只说自己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员,自己从小就住在拥挤的单位宿舍房,苑杰后来一直怪自己一时冲动,又找了个无用的累赘,这回终于摆脱听听,重回自由之身,又得知前女友已经亡故,自己那段不光彩的过往也就此烟消云散。

一时间只觉如释重负,他已经对参加名媛派对完全失去了兴趣,那些所谓的名媛除了负债累累的败家女就是连点风韵都没有了的弃妇,为了尽快完成自己的身份转变,他改了套路,花大价钱让中间人为自己引见真正的富豪女,自己亲自验人验物,眼见为实。

大约两周后,苑杰辗转托人找到了一个经常带人进入那些富豪聚会的中间人,中间人很快为苑杰介绍了一个聚会。苑杰在当天格外精心打扮了一番,黑色紧身衬衫,灰格子裤与咖啡色小牛皮衣,配上他那张俊秀的脸,简直比明星的气场还要强大。

当车子驶入三米高全钢制的大门,苑杰以为自己会看见很多2000平米独栋别墅,而那叫荏苒的富家女组织的聚会将在其中一栋里,没成想,在高高的红墙里面竟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坪与茂盛的梧桐林,远处甚至还有一片不小的人造湖泊,大块石板铺就的车道一直延伸到密林的深处,苑杰极为诧异的四下环望道:“荏苒的家在哪里?”

中间人微笑道:“我们已经在她的家里了……”苑杰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喜形于色。他觉得自己这次终于找到了想要的。

车子向前行驶着,苑杰心潮澎湃地环顾着四周,心情愉悦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已经开始脑补这片地方以后全部属于自己的盛况。

忽然一匹纯白色高头大马,斜刺里从树林间穿出来站在路中央,马上,身穿淡紫色骑马装的少女一头微卷的长发随风飞舞,中间人猝不及防,一脚急刹车,然后车子缓缓向前。骑着白马的女孩儿在车子驶到近前的时候忽然间调转马头,扬鞭纵马,那姿势帅气到无以复加,白马突然间扬蹄狂奔。

中间人加大油门紧随其后,一马一车快速驶出了树林,毫无遮蔽的阳光突然直射到苑杰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再将眼睛睁开的那一瞬,苑杰简直难以置信,不远处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纯哥特式风格的宫殿式别墅,就如童话里描述的一般,伫立在小湖边,湖上有几只硕大的黑天鹅在悠闲自在地戏水。三十几辆豪车停在城堡门口,满眼都是布加迪、迈巴赫、宾利,很多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站在车旁等候着。

当少女的马奔驰而去停在城堡的前面时,所有的人都对着她鼓掌微笑,少女待马站稳,将头上的马术帽摘下来,单手提着缰绳转过头来,竟然是听听。

当苑杰看清楚少女的脸,脸色骤然大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他求救般地看着中间人,“这女孩儿是谁?”

中间人笑道:“她就是荏苒,这里的女主人,但是你想都不要想,她是独女,父亲有两家上市公司,身家过百亿。”

苑杰脸涨得通红地看着远处众星捧月的少女,中间人并未注意苑杰的异状,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自顾自地叮嘱道:“哥们儿,一会儿即便是找不到姑娘搭讪,草坪宴会也值得咱这一趟,海鲜都是专机空运来的,你吃到的鱼有可能5个小时前还游在海里呢,龙虾都是两尺多的澳洲红龙,我告诉你,那些装酒的瓶子全部是水晶的,到时候,你千万别做那种拿着手机到处拍照的傻事,一定要殷勤中带着矜持,既要引起女士们的注意又不让她们觉得唐突……”

话音未落,中间人听见车后座上苑杰掏出手机在拨弄电话,片刻后他用焦灼而忏悔的低沉声音道:“听听,原来真的如书里说的一样,一份感情只有到了离别的时候才知道分量如何,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你了,我从未如此确定地知道自己深爱着一个人。”

电话里听听的声音很平静,“我刚看着你坐的车开进来,我也是,从未如此确定地知道自己厌恶一个人,光听着你的声音我就要吐了。”

杰愣了一下,扔下电话,双手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他对着中间人大吼道:“停车,你再向前开,我就杀了你。”随后,他发觉自己已经激动得不能自持,四肢都开始不正常地抖动起来,眼前幻像迭出,那些各式各样的城堡别墅、耀眼的珠宝、价值连城的名画、众人羡慕与恭敬的目光闪着彩色的光芒冲他迎面而来,却忽然间烟消云散,他难以抑制地抖得像个癫痫病患者,不知过了多久精疲力尽的他终于瘫倒在车座上。

中间人不知就里,一边嚷着:“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吸毒了了吧?你可别连累我啊。”一边跳下车。

听听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切,她凝视着那辆孤零零停在草地上的车,隔这么远,她却清晰地听见车里传来一个男人嚎咷痛哭的声音。车后座上有个人影正抱着头,他似乎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塞到座位底下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已经看不出他是个男人了,听听望着他微微冷笑,任由白马小跑回湖边。

她从马上弯腰,湖水里自己久违了的倒影清晰而美好,她长久地看着水面,直到报君知走到她的身边,听听轻声道:“你说过,没有人可以惩罚他。”

报君知微笑,“除了他自己。”

编者注:本文为系列作品,点击《风水师报君知》收看全部精彩故事。